差點被壓死在舊屋的老人

冬藏

進入處暑以來，雷雨多，大風多，天氣預報總是在溫馨警告：妥善保管易受雷擊的貴重電器設備，斷電后放到安全的地方；危險地帶和危房居民，以及船舶應到避風場所避風，千萬不要在樹下、電桿下、塔吊下避雨，出現雷電時應當關閉手機；切斷霓虹燈招牌及危險的室外電源；停止露天集體活動，立即疏散人員；高空、水上等戶外作業(yè)人員停止作業(yè)，危險地帶人員撤離。

這樣的雨天，住在鄉(xiāng)村舊房子的老人可就要注意及時撤離了，否則的話，極有可能出現房子坍塌事故。果不其然，英姨幾天前因為摔傷脊椎骨壓縮性骨折而住院，跟她同個病房的，居然有一個92歲的阿婆，也因為受同樣的傷而住同樣的病房。

情況是這樣的：老人住在很老舊的農村舊房子里，出事之前的晚上，下了大雨，土墻老舊疏松，墻壁坍塌，屋頂樓板也倒下來，幸虧老人睡在一種老式床：福州床。這種床，也許是老人年輕結婚的時候的婚床。床的三面都有鋤頭柄粗的支架，頂住了塌下來的瓦片和椽檁，也幸虧當晚恰好沒有下雨。整個舊村莊只有老人一個人居住，鄰居沒人居住，大家都搬去新房子了。整個村子黑燈瞎火的，一股股發(fā)霉的味道此起彼伏，連綿不斷，彌漫著整個村寨。出于求生的本能，老人明明知道：這個舊村子除她之外，沒有其他任何人，但還是拼命呼喊救命，喊累了，休息一會兒，再喊；喉渴了，吞吞咽，又呼喊，喊了整整一個晚上，就是沒人能聽到，一直到嘶聲力竭。真的是呼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那種絕望簡直無法用詞來形容，幸虧老人經歷了92年的生命歷程，吃盡了生活各種奇苦，否則，死的心都有。不幸中的萬幸，也或許老人命不該絕，只有到天亮的時候，有個熟人經過此地，發(fā)現這個情況后，才打電話告知老人的兒子。老人才獲救，被兒子帶去市人民醫(yī)院。

好在老人傷得不是很嚴重，她還能走路。也還算她的兒子尚能帶她去市人民醫(yī)院療傷。老人家折騰了一夜一宿，在病房里，半夜里來了一群兒孫，噓寒問暖，大聲喧鬧，全然不顧病房還有其他病友在休息。其中有一個孫媳婦喊得最大聲，一個勁說：“老嬤（老祖母），你不用怕，你的一大批兒孫都在這里！”反反復復說了好多次這句話。老人耳不聾，大概是說給其他人聽的。

不過，內行人一聽，還是知道這個年輕媳婦的心思，就會暗暗笑。越是虛情假意的人，越會表現自己有多么的好。你想想，那么破舊不堪的舊房子，暴雨之后，還讓一個92歲的老人住在那里。下這么大的雨，又是百年舊房子，事先都沒有人去帶走老人，情何以堪。等到出事故了，住院了，半夜三更才來“噓寒問暖”，不過就是做做樣子罷了。

過去農村有句話：多子餓死父母。說的是子女多的老人，如果子女沒有什么大本事，關系又不好，那么老人的養(yǎng)老就成為問題了。子女互相推諉，你看我，我看你，就是誰都不愿意贍養(yǎng)父母，或者裝模作樣，避重就輕，或者互相吹噓，甚至互相詆毀。這個老人有三個兒子，三個兒子都不和睦，雖然他們大聲喧嘩，但都是孫輩們的聲音，而三妯娌三兄弟完全沒交流，形同路人，彼此都不吭聲。

92歲的老人生命力也太強了，如果不是自己強大，相信活不到這個歲數，也躲不過房子坍塌被壓死的厄運。有時候，看到一些老人，特別是一些農村老人，活得很辛苦，子女漠不關心，其實，覺得這些老人，還是不要活得太老；長壽，對他們來說，是一種活受罪。一個人，當完成自己的人生使命之后，就應該撤離這個世界，從哪里來回哪里去。

不過，一切皆有定數，想活想死，都不掌握在自己手里。當然，能活著，就像這位92歲的老人一樣，即使居住那么惡劣，子女那么虛情假意，即使面臨重大天災，也沒有停止掙扎，呼救整整一夜。大概，人活得越老越不想離開這個世界。

2024年8月25日下午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