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歲月(21) 七、河田(溪東)之戰(zhàn) 一九三零年二月初旬,紅四十九團第三營由陂溝出發(fā),經(jīng)三角嶺至田仔,復繞道大坪而回到河口的北溪,駐于北溪的宛湖。適遇前河田區(qū)農(nóng)民運動干部彭云山,剛由南洋新加坡回來,同行有一位進步青年彭洋波,他們回到河口,獲悉我軍駐在北溪,即找到北溪來,參加我們部隊工作,于是我們就決定進攻河田。 約于二月十二日黃昏,我們的部隊就由北溪開拔移駐距河田十里的麻坑村宿營。河田區(qū)委此時正潛伏在麻坑、溪東一帶工作。十三日上午八時,我軍由麻坑出發(fā),經(jīng)溪東沿陸河公路堂堂正正開赴河田圩。進抵距河田圩約五里的昂湖凹時,林營長約略看了地形后,即命我率領第七連的第一排駐守昂湖凹松林里,作后備隊。河田鎮(zhèn)沒有警備隊,也無民團,只有一個警察所和十余名警察,當我軍進入河田圩時,所有警察所員兵早已逃避一空。我軍在河田秋毫無犯。只由彭云山等宣傳人員,做了一些宣傳工作。隨后把部隊開回黃沙坑村駐扎。當天下午河田圩商人,一齊擔米挑肉前來慰勞我軍。 本來我軍是不應該駐河田之南的黃沙坑,而應該移駐河田之西的岳溪頭才對。但林營長不熟悉河田的地理形勢,而把部隊駐于黃沙坑,以致發(fā)生第二天的激烈戰(zhàn)斗。陸豐縣不知由何處忽調(diào)來國民黨一營正規(guī)軍,陸豐反動政府有了這一營正規(guī)軍,膽子大壯。當他們獲悉我軍進入河田后,即集合五個中隊警衛(wèi)隊,配合敵之兩連正規(guī)軍,共七百余人,沿陸河公路而來、他們到了河口,就兵分兩路。敵警五個中隊,以葉燕南的第四中隊為先鋒,由陸河公路直上河田。敵之兩連正規(guī)軍則向北進發(fā),采取包抄形式以襲我軍之后。敵人的進攻部署本來不錯,對我軍構成的威脅相當大。但我們并非弱者,等到打起來,不但敵人正規(guī)軍無所作為,而且敵之警衛(wèi)隊又一次被我擊潰,俘獲無數(shù),這是一個意外的收獲。葉燕南是螺溪人,年約四十余,曾當過粵軍的連長,他的部下多是客家人,又有葉桂所率的新田區(qū)一班人投降在他部下,葉桂當他的班長,為虎作倀。他又熟悉河田的地理形勢。故葉燕南頗為自負,自告奮勇,當先沿陸河公路直上。但當他到達接近黃沙坑之金雞出籠時,就被我排哨發(fā)覺,開槍射擊。敵見正面大路被我排哨擋住不能前進,立即靠右登山搶奪黃沙坑對面的制高點尖凸子。當時我的第四連駐在黃沙村口。我聽到槍聲,行出大門口一望,遙見敵人去占領尖凸子。我第七連也即集合開隊向尖凸子飛奔,與敵爭奪尖凸子制高點。但敵人由金雞出籠上尖凸子,路程較短,當我軍跑到尖凸子山腰時,尖凸子已被葉燕南搶先一步占領了。我無可奈何,只好據(jù)住山腰與敵軍激戰(zhàn)。我軍是仰攻,敵人居高臨下,我軍想沖上去,敵人卻用手榴彈擲下來,使我軍無法攻上尖凸子。激戰(zhàn)許久,葉桂探出頭來被我望見,至是我才知道葉桂投降了敵人,葉桂身材很高,一望而知。葉桂自湖南回來后,本任新田區(qū)蘇維埃政府赤衛(wèi)隊長,失敗后帶了兒個親友投靠葉燕南,當了他的班長。而葉燕南就靠葉桂這個班做膽,才敢奮勇與我軍對敵。因有葉桂一班人在尖凸子擋住我軍,使我軍不能把尖凸子制高點搶奪過來,幾乎把我氣倒。 此時敵之警衛(wèi)隊五個中隊皆已到齊,由尖凸子起,相連至溪東的一長列山頭上,皆被敵警占領了。雖然敵警衛(wèi)隊戰(zhàn)斗力不強,但到底人多勢大。而我第三營只有兩百余人,對我軍不無威脅。黃沙坑側背是天門闕,天門闕背靠螺角嶂大山,而螺角障此時已被河田彭姓自治會的自衛(wèi)隊百余人占領了。彭姓自治會的自衛(wèi)隊長彭秀山,即是彭云山的胞兄。他們的自衛(wèi)隊在螺角嶂居高臨下遙遙向我陣地后面開槍打來。我軍已三面受敵,只有北溪方面一個空缺。我見情況有些不妙,乃與朱連長商量,把我們的第七連約退到數(shù)百米的一個山頭上,與尖凸子葉燕南部對峙。我叫大家暫時不要開槍,只向敵人喊話,作陣地宣傳。敵人也不開槍,雙方進入膠著狀態(tài)。我乘此戰(zhàn)斗暫停之空隙,跑到后山營部去見林營長,正在談話中,忽見北溪一位群眾來報:“敵人正規(guī)軍兩個連正由北溪向我后方襲來”。這一報,使我們大驚。我軍現(xiàn)已三面受敵,今又加上北溪而來的敵軍,況且是敵之正規(guī)軍,不但我軍退路被切斷。而且己陷入四面包圍之中,若不急謀對策,我軍的處境就相當危險了。 于是,我請示林營長,問他怎么打法,適巧林營長身患瘧疾,正在發(fā)高熱無精打采,拿不定主意。我見他猶豫不決,乃向他建議說:“請營長率八九兩連在此擋住敵警衛(wèi)隊,向敵人作陣地宣傳,我率第七連去突擊溪東凹之敵,殺開一條血路沖出去”。林營長立即答應說:“好,就把全營交給你指揮好了”。情勢緊迫,林營長之言一出,我即派第九連上前去接替第七連下來(因第七連是我直屬部隊,較為好指揮一點),命第八連派一排人去天門闕擋住彭秀山的自衛(wèi)隊,其余第八連的另兩排人隨營部作預備隊,以資策應。這時,第七連已退下來,大家飽餐后,我叫第一排長顏哲明(摸范隊同學)率第一排跟我當先鋒,朱容連長率第二三兩排隨后趕來。 時值初春季節(jié),艷陽天氣,在風和日麗之下,我們由陣地的后山溜下麻坑村。因見大家走得不夠快,心想:若要人下水,須先自己脫衣裳,立即搶上前頭,一馬當先,朝向通往河田的大路直奔溪東凹。本來我的腳一長一短,平日走路一瘸一拐,經(jīng)常都趕不上大眾,但此時不知從那里來的氣力,竟使大家跟不上我,反而要我頻頻回頭去招呼。當我由斜路跑上距溪東凹僅三百米一個小山頭時,看見敵兵毫無其事地成群聚集在溪東凹一株大樹下,他們竟懵然不知我軍已到了他們的面前。我不禁喜上眉梢,立即轉(zhuǎn)身對著剛到來的戰(zhàn)士們說:“敵人走啦,快由大路沖過去,不要讓敵人跑光了!”同志們一聽,當真以為敵人一見我軍就跑,怕一無所獲。我的駁殼槍一響,同志們大喊一聲“殺”,就由大路直沖去過。聚集在溪東凹之敵卻昏頭昏腦,轉(zhuǎn)眼間見我軍沖到面前,嚇得他們魂不附體,驚駭欲絕,手足無措,連槍都不會開,倉惶四散,亂跑亂竄,有的棄槍而逃,有的鉆入草叢之中。我軍當場活捉敵兵七名,斃傷敵數(shù)名,繳獲步槍二十余枝,不費吹灰之力而奪得溪東凹。 守溪東凹之敵是敵警第五中隊,也是敵人最弱的一隊,故不堪一擊。我軍攻破了溪東凹之敵后,毫不容緩,立即兵分兩路,由顏哲明同志率一部份戰(zhàn)士,向右側一列山頭打過去,一路猛打猛沖,沖過一山又一山。朱容連長率一部分戰(zhàn)士,由陸河公路直上,采取反包抄形式,直攻葉燕南四中隊之背。敵警五個中隊,惟葉燕南部較為頑強,但此時葉燕南的正面被我第九連擋住,右側有我顏哲明部一路打過去,朱容連長又從金雞出籠突進,以附其背,至是他就三面受敵,迫得他倉惶向河田方面撤退。葉燕南部一撤,其他各中隊皆不敢與我軍對敵,于是敵人全線崩潰,望風披靡,分頭向河田方面奔逃。朱連長追至近黃沙坑的金雞出籠,截住一部分敵兵將其俘虜繳械,大獲全勝。 這一仗,雖然打得很久,但也打得很爽利,由敵前打到敵后,始獲全勝,共計活捉敵兵二十余名,繳獲新七九步槍五十余枝。為了防北溪而來之敵軍,故不敢下令窮追,否則斬獲更多。 于是我即命身邊的號兵鐘金,吹集合號收兵,要部隊回集溪東凹。回到溪東凹時,第七連已齊集,見俘獲甚多,同志們卻無一損傷,大家都很高興。我正想通知營部和八九兩連下來集中,不料麻坑方面槍聲就響了,槍聲甚烈,知道由北溪而來之敵軍到了,時間大約是下午三時左右。我的第二排排長葉××(是黃埔入伍生,紫金人,已忘其名),他一聽到槍聲,心一急,不待命令,即率領他的第二排如風馳電掣般向麻坑大路飛奔過去,占領了有利陣地,截住敵軍,開槍還擊。我又派第三排趕上前去增援,救出后方所有人員和輜重。激烈的戰(zhàn)斗又在麻坑展開。我心想:好險!如果我軍遲一個小時出擊,或者在追敵時窮追不舍,不立即收隊回集溪東凹的話,則我們的后方人員,將會無一生還,甚至連營部和八、九兩連也會被圍于山上而吃大虧。此正應了兵貴神速。我軍急打急收,速戰(zhàn)速決,把部隊回集溪東凹,以逸待勞,迎擊了北溪來敵。我們第七連,雖然打了大半天,但因為打了一個勝仗,擊潰敵軍,故士氣如虹,每個戰(zhàn)士皆奮勇向前。以兩排人抗擊敵之兩連生力軍,愈戰(zhàn)愈勇,使敵人畏縮不前,不敢沖來。這與地形也有關系,敵軍若沖來,必須進入低陷的麻坑,然后再向上沖,才能抵達我軍陣地。敵若這樣沖來,必會傷亡慘重。故此敵之兩連人,卻與我兩個排打成平手,絲毫占不到上風。敵見久戰(zhàn)無可施其技,就索性;鸩淮颉6Y尚往來,我軍見敵不開槍,也給他一些薄面,停止射擊。但雙方卻虎視眈眈,靜觀其變。 至此,營部和八九兩連已齊集溪東凹,林營長不明河田一帶的地理環(huán)境,就委托我指揮。我請他們?nèi)肯扔上獤|過河,向上護開拔,我第七連殿后,相機撤退。等到營部和八、九兩連過了溪東橋,我卻不敢怠慢,先將第一排在溪東凹布好防線,才命第二三兩排撤出戰(zhàn)斗陣地。用連環(huán)接替防御辦法,一排接一排輪流退卻,徐徐沿溪東村后之一列山脈退到赤花徑涉水過河,到達楊家莊涼亭,才與八九兩連會合。敵見我撤退有序,競不敢躡我之后追來。眼睜睜望著我軍揚長而去。 敵人這次出動的兵力,將近八百人,而我軍只得兩百余人,以少勝多,是這一仗的特點。在我們?nèi)B人中,與敵人打得最烈,又與敵人打得最久的,惟我們的第七連。 當我們到達上護時,天已黑下來了,我們押著俘虜,帶著許多戰(zhàn)利品,歡欣鼓舞地回上護安全地區(qū)。我軍打了一天,卻無一人傷亡,這是一個奇跡。 在這里我順便談談上護當時的情況。上護是一個很好的地區(qū),四面環(huán)山,中間一個大盆地,土地肥沃,盛產(chǎn)糧食,大部分人民皆擁護革命。在農(nóng)民運動初期,上護受新田農(nóng)運的影響,首先組織農(nóng)會,在河田區(qū)范圍來說,以上護的農(nóng)運最為熱烈。但沒有進步青年知識分子參加,因此上護的農(nóng)會就被賭徒黃百川、葉錦洲等所把持。到大革命失敗后。黃百川、葉錦洲龜縮不出(黃、葉兩人在一九三二年公開叛變革命),上護農(nóng)會遂因無人領導而解體,革命氣氛就消沉下去。后此上護就變成三不管區(qū)域,既無國民黨的團體,也無共產(chǎn)黨的組織。但因上護人民多數(shù)擁護革命,故革命工作人員經(jīng)過上護都很安全。 我軍這次到了上護,上護群眾對待我們很熱情,糧食茶水供應不缺,許多群眾自動前來慰問,親如一家,使我們戰(zhàn)士好象回到自己的老家。林營長見上護群眾這么好,就決定在上護休息一天,釋放了俘虜后,才拉隊回激石溪休整。 (未完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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