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族夫婦敬養(yǎng)漢族失聰老人32年：接來了就是親人

巧巧與合合

32年前，青海省互助土族自治縣東山鄉(xiāng)大莊村村民李仁英將與自己無親無故的雙耳失聰老人李長旺接到自己家中敬養(yǎng)，幾十年如一日。

9月12日，李仁英告訴澎湃新聞，當初接老人回家里時他還是23歲的毛頭小伙子，如今已56歲了，家人一開始反對，后來也接受了，“爺爺是孤寡老漢，一個人怎么生活，我只是做了應(yīng)該做的?！?/font>

李仁英夫妻兩跟李長旺老人閑坐聊天。圖左為李仁英。本文圖片均為互助土族自治縣委宣傳部供圖

孤寡老漢凄惶度日

在青海高原互助土族自治縣東山鄉(xiāng)大莊村，村里人經(jīng)常會看見一位身影瘦小，身著藍色中山裝，須發(fā)全白的老人，鄰居招呼他，他回頭看看又繼續(xù)往前走。這個不喜歡和人交往的耄耋老人就是李長旺，如今已81歲。

據(jù)互助土族自治縣縣委宣傳部相關(guān)負責人介紹，81歲的漢族老漢李長旺自小雙耳失聰，年輕時入贅到離大莊村5公里外的寺爾村生活。幾年的上門女婿生涯讓李長旺的性格變得更孤僻。更不幸的是后來他所有家人都在一年內(nèi)病逝，只剩下他孤身一人，守著破敗的兩間屋子，過著吃了上頓沒下頓的日子。

上述負責人介紹，家住東山鄉(xiāng)大莊村的李仁英有個親戚在寺爾村，因為親戚家離李長旺家較近，李仁英就常去他家玩，時常給李長旺作伴。一來二去，兩個人有了感情，那時只有20多歲的李仁英只要有空，就會去陪老人坐坐、下下象棋，送飯送藥是常事，他還攬下了李長旺家所有的家務(wù)活。

李仁英給李長旺老人遞饃饃。圖右二為李仁英。

老人聽力不濟性格孤僻

1985年，了解到李長旺生活的艱難和不易，23歲的李仁英不顧家人反對，毅然決定將老人接到自己家中，讓老人安度晚年。

憑空領(lǐng)來一個“爹”，誰會愿意？家里人一開始反對。彼時，生活困難，李仁英剛結(jié)婚不久，且孩子還小。而李長旺聽力不濟、性格孤僻，無法干活，家里人覺得將他接到家里是個“大麻煩”?？衫钊视⒂X得，要是沒人照顧，李長旺的生活就無法繼續(xù)，他一個人怎么生活？在他堅持下，一家人去接李長旺。

李仁英的媳婦李秋林對當時的情況記憶猶新：“我們開著小手扶拖拉機去接他，他來的時候可憐得很，被子上全是虱子，褲子衣服也破舊得很，我們把被子燒了，又買了新衣服給他穿上?！?/font>

為了讓老人心無芥蒂地盡快融入這個家庭，李仁英家里所有的房門、柜子，有鎖也不加鎖，都成了擺設(shè)。雙耳失聰，只會說漢語，聽不懂土語的李長旺與人交流困難，李仁英就要求家人用手語比劃，盡力把各種事情給李長旺說清楚，不能出怨言，不能使性子?！凹热话牙先私觼砹?，就要當他是自己的親人，不能讓他受委屈，孩子們要叫他阿爹(爺爺)。”李仁英說。

李仁英參加互助縣首屆“感動土鄉(xiāng)”道德模范頒獎典禮。圖左為李仁英。

麻煩不斷仍孝敬有加

李仁英家境并不富裕。他告訴澎湃新聞，他們老兩口現(xiàn)在種著10多畝地，除了小麥、土豆等基本口糧，還種了點油菜每年賣錢，“現(xiàn)在已經(jīng)比以前好多了，以前生活更困難些?！?/font>

李仁英的記憶中，80年代一家人填飽肚子是青海高原上每個家庭面臨的大問題，“別說好吃的，能吃飽肚子就很不錯了，以前哪有那么多講究，都想著多種點地，把地種好，以前沒有出門打工的?！崩铋L旺是外來戶口，自己并沒有土地。

李仁英記得，以前農(nóng)家沒有什么好吃的，所以每年10月杏子成熟后，李仁英都要留一些，等放軟了給老人吃。有一次，孩子偷偷地將留給老人的杏子吃了，讓李仁英很惱火，將孩子叫來狠狠地打了幾巴掌。這讓孩子很委屈。那時候生活困難，零食很稀罕，老人吃了就沒有孩子們的了。

李仁英跟妻子李秋林干農(nóng)活。圖左為李仁英。

生活的艱辛可以通過自己的勤奮、節(jié)儉來克服，但李長旺性格上的孤僻、怪異則更讓李仁英在村里難堪。李仁英說，每當村民們到他家串門時，李長旺就不高興，甚至堵在門口破口大罵，直至將人趕走，“不讓其他人進我們家。”

就是李仁英的父母親及兄弟姐妹到他家來，李長旺也會不高興，“他不說話，生悶氣，更不愿意跟大家一起吃飯?！庇浀糜幸荒晔涨f稼時，李仁英的兄弟到他們家借繩子，老人得知后，竟將兩條嶄新的繩子用鍘刀切成了幾截，因為老人不想把家里的東西外借。

盡管如此，左鄰右舍、親戚朋友都慢慢了解并習慣李長旺的性格，“有時候我心里也氣，但說不得，害怕他（李長旺）心里不好受，忍忍就過去了?！?/font>

青海省精神文明建設(shè)指導(dǎo)委員會辦公室主任張成強看望慰問李仁英。圖左為李仁英。

每次李仁英外出時，也總是對妻子兒女千叮嚀萬囑咐，要求妻兒照顧好老人。如今，32年過去了，老人也成為了家中的一員，如一般人家的爺爺一樣時常幫忙照看重孫女，享受著天倫之樂。

大莊村黨支部書記賀成華說，現(xiàn)在很多人連自己的親生父母都不好好贍養(yǎng)，更別說是外人了，李仁英像對待自己的父親一樣，無微不至地照顧李長旺老人，“這說起來是一句話的事，可做起來太難了?！?/font>

互助土族自治縣委宣傳部相關(guān)負責人介紹，李仁英跟李長旺沒有血緣關(guān)系、沒有利益牽絆、沒有民族之分，幾十年如一日地贍養(yǎng)著老人，也由此，2012年9月李仁英被互助土族自治縣評為首屆“感動土鄉(xiāng)”孝老愛親道德模范； 2015年1月，被選為“全國孝親敬老之星”；2016年1月榮登2016年度“中國好人榜”。

李仁英和老漢李長旺。

【對話】

“既然養(yǎng)著，他不在了也是要披麻戴孝的”

澎湃新聞：家里幾口人？現(xiàn)在條件怎么樣？

李仁英：爺爺（李長旺）、我和老伴，還有個15歲的孫子上初中，3歲的孫女。娃娃（兒子）的事情你們知道吧，2015年10月份，出車禍沒了，我就這么一個娃娃，現(xiàn)在我和老伴歲數(shù)大了，出門打工人家不要，之前娃娃兩口子每年還能掙一萬元錢回來，現(xiàn)在家里就種10多畝地。

澎湃新聞：你認識爺爺時多大？怎么認識他的？

李仁英：那時候我經(jīng)常去親戚家玩，就看到他（李長旺），感覺他有點兒怪，不理別人，那時候我才23歲，一個毛頭小伙子，我就纏著他，跟他玩，慢慢覺得他一個人生活挺可憐的，我就想著能不能接到我家里去養(yǎng)，這一晃30多年了，我已經(jīng)56歲了，他也81歲了。

澎湃新聞：現(xiàn)在你和爺爺身體怎么樣？

李仁英：我的胃不太好，有時候胃疼，我老伴腿疼。老人身體還不錯，他沒什么病，有時候下雨，老人的腿就疼，我老伴就給老人揉腿，有時候山上拾些草藥，用熱水泡好，給他洗著敷一下。

澎湃新聞：現(xiàn)在家里說的土話還是怎么溝通？

李仁英：我們家里平常都說的土（家）話，老人聽不懂，跟他交流只能說漢話或者打手勢比劃，他學不會的，現(xiàn)在習慣了。

澎湃新聞：一開始家里反對，后來怎么同意的？

李仁英：家里的一開始就是覺得他身體不好，干不了活不說，我們家業(yè)困難，吃飯都成問題，還要多一個人。我就一直給家里的開導(dǎo)，我給我媳婦說，不同意的話我就不出門掙錢，直到他們同意了，我就做泥瓦匠、編席子、倒賣生豬，往家里掙錢，是這么過來的。

澎湃新聞：現(xiàn)在家里的人和老人關(guān)系怎么樣？

李仁英：這么幾十年過下來，養(yǎng)著老人，也不光說是我一個人做的事情，天冷家里老伴每天給他煨炕（燒炕），所以她也沒有多少時間去轉(zhuǎn)親戚、回娘家，幾十年任勞任怨的，現(xiàn)在老人也幫我們照看孫子，關(guān)系還是挺好。

澎湃新聞：按照當?shù)氐泥l(xiāng)俗，都是養(yǎng)老送終、披麻戴孝，往后老人不在的了，你是怎么想的？

李仁英：這個自然。既然我們養(yǎng)著老人，老人不在了我們肯定也是要戴孝的。

來源：澎湃新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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