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沙湖（長篇小說連載第七章）

傻子 · 發(fā)表于 2013-5-17 14:06:31

第七章

觀世音告別了剛剛認識的落難疍民們，走上了從白沙湖通往田墘的路。

一踏上田墘的路段，她就被這里發(fā)生的悲慘狀況驚呆了。白沙湖北面的村莊，全被海水淹沒。

白沙湖有九寨十八鄉(xiāng)，湖的北面是湖的最里面，俗稱內(nèi)湖。觀世音走上田墘路面的時候，田墘鎮(zhèn)西上的村莊已經(jīng)得到了官府的救濟，百姓雖然還吃不飽，但絕不會被餓死凍死?？蓛?nèi)湖的村莊卻全被海水淹沒，又沒有船只可以進去，因而官府救濟不到。

內(nèi)湖的地形也和施公寮半島一模一樣，都是與陸地半隔絕的，退潮有路，漲潮無路可走。這里只有兩個村莊，一個叫海埔圩，一個叫埔尾頭。觀世音現(xiàn)在只能看到這兩個村莊的屋頂，房子下邊已經(jīng)被海水完全淹沒。

觀世音呆呆地望著這水上的屋頂，她關(guān)心的不是住房，而是這房里百姓的存活。受災(zāi)的百姓無家可歸，他們被淹死了嗎？沒有被淹死的，又在那里？

觀世音已經(jīng)看到了真實的情況，她不用再在路中停留了。她踏上祥云，朝著靠近這兩個村莊附近的山上飄去，看到這里的山上有許多逃難的百姓，正在挖野菜剝樹皮。

觀世音親眼看到白沙湖邊百姓鬧饑荒的真實情況，她感到非常悲傷，又火冒三丈。她馬上駕馭著祥云，急匆匆趕到了鲘江小龍宮，以天庭使者的身份向敖小發(fā)出了禁止外出的命令，等于把敖小關(guān)了禁閉。她又連夜趕回南海，把自己親眼見到的情況告知南海龍王，請敖廣想方設(shè)法把已經(jīng)涌上岸的海水退回大海。

敖廣聽了觀世音的災(zāi)情介紹后，心里也是非常難過。他馬上執(zhí)行了觀世音的命令，召集眾水族齊心協(xié)力，把海水重新吸回了大海。

海埔圩和埔尾頭村的災(zāi)民們終于可以從山上回到家中，不用露宿山中了?？杀缓Ｋ蜎]的田地當季無法耕種，百姓仍然沒有辦法生活下去，怎么辦？

怎么辦？怎么辦？觀世音帶著這個問題回到了南海紫竹觀。為了這事她愁眉不展，茶飯不思。

伴隨在觀世音身邊的鴨姑娘從來沒有看見過觀世音這副愁眉苦臉的樣子，忍不住問她：“天使啊！有什么事情能夠難到您？您又是因為什么事情而愁眉不展，茶飯不思呢？”

觀世音說：“鴨姑娘，你不知道啊！你的家鄉(xiāng)白沙湖周圍的村莊被大水淹沒了，百姓鬧饑荒。災(zāi)民們無家可歸，無糧充饑，流離失所??！”

鴨姑娘是在白沙湖長大的，觀世音第一次去白沙湖的時候，看見她長得漂亮可愛，就把她帶回了紫薇山。她聽說家鄉(xiāng)的村莊鬧饑荒，就著急地問：“慈悲的大使，有什么辦法可以拯救他們嗎？”

觀世音說：“難?。∥艺秊榇耸掳l(fā)愁呢。你想想，要恢復(fù)生產(chǎn)只有等待明年?？墒牵衲晁麄兙瓦^不下去了。莊稼失收，外面救濟的糧食又無路可進，過不了多長時間，白沙湖內(nèi)湖村莊的百姓都要被餓死了?！?/div>

聽了觀世音這一席話，鴨姑娘著急地說：“那我也回去看看吧，看看有什么辦法沒有，如果能救活家鄉(xiāng)的父老鄉(xiāng)親，那怕獻出性命我也無怨無悔?！?

觀世音聽了鴨姑娘堅決要求回家鄉(xiāng)救災(zāi)的豪言壯語，就一口答應(yīng)了她。她撫摸著鴨姑娘美麗的頭發(fā)，依依不舍地說：“既然你已經(jīng)下定決心要回家鄉(xiāng)去，你就去吧！記住你剛才說過的話，我會幫助你去完成這番善良美麗的心愿的?！?

觀世音同意她回白沙湖，鴨姑娘高興極了。她立即告別了觀世音，立刻跳下了海，一口氣從南海游回了白沙湖北岸。上岸后，她來不及喝一口水、吃幾口飯，就走上了前往海埔圩村的灘涂，去查看災(zāi)情。

一路上，鴨姑娘見到了大水退后的陸地上只長水草，不見莊稼。路邊和水中已經(jīng)腐爛的尸體無人埋葬，在烈日下面發(fā)出了陣陣的惡臭。

聞到這陣惡臭，鴨姑娘覺得很惡心，忍不住想嘔吐。為了避臭，她馬上跳進了湖里，鉆進了水中。這時候，她看到了有一條鯽魚游到她的身邊。鴨姑娘從南海游到這里有大半天了，還沒有吃一點東西，看見了這條鯽魚，覺得肚子餓了，就毫不猶豫地張開大嘴巴，把那條鯽魚吞進了肚里。

湖里也有飄浮的尸體發(fā)出的惡臭，剛吃完鯽魚的鴨姑娘從水中剛探出了頭，就聞到這陣惡臭，她又惡心起來，胃往上翻，想嘔吐。惡心反胃使鴨姑娘的肚子突然間劇烈疼痛起來，只痛得她在水中翻滾。她拼命地嘔吐，想把吞進肚里的鯽魚吐出來?？赏掳⊥掳。鲁鰜淼牟皇泅a魚，而是自己的整個胃。鯽魚就包裹在胃里面，和胃一起被吐了出來。

就在這個時候，奇跡發(fā)生了。鴨姑娘吐出來的的胃，竟然在水中化為很多小小的灰白色的貝殼，緊緊地把鯽魚肉包在里面。這貝殼鉆進了灘涂里，圓圓的，真美！

鴨姑娘把胃吐出來后，在水里抽搐了幾下，就死去了。“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鴨姑娘臨死前，可能是想到自己還沒有完成任務(wù)就死去，死不瞑目。她的尸體浮出水面時，眼睛還睜得大大的。

觀世音悲傷的走到了鴨姑娘的尸體前，含著眼淚幫助鴨姑娘合上了眼睛?！傍單赴a肉，化為貝中珍”，這是觀世音回南海后想出的速成救濟辦法。這里今年的糧食不能種，樹皮草根也快吃光了，怎么辦？那就在灘涂里種一點可以給災(zāi)民吃的東西吧?？蛇@個任務(wù)由誰去完成呢？說豪言壯語容易，真的舍生取義難啊！觀世音正在物色人選，沒想到鴨姑娘向她發(fā)出了舍命救人的誓言。觀世音當即就決定了幫助她去完成這個善良而美麗的心愿。觀世音決定用鴨姑娘的胃來包裹食物，在挑選能和鴨胃結(jié)合在一起的食物的時候，她選擇了可以無性繁殖，又最有可能進入鴨子胃內(nèi)的淡水鯽魚。淡水湖屬陸地管轄，用它來救人類，合情合理又合法。觀世音知道白沙湖的淡水區(qū)生活著很多鯽魚，回到白沙湖的鴨姑娘肯定會吃上一尾填腹。沒想到鴨姑娘一回到白沙湖就吃上了，鴨胃包魚肉變海貝馬上成功了。

海貝造成了，觀世音很高興。她滿含著熱淚，撫摸著鴨姑娘的臉蛋看著海貝變化。她眼睜睜地看著鴨姑娘痛苦不堪，眼看著這位和自己相處多年的姑娘馬上就要死去，既傷心，又高興。高興的是鴨姑娘為了眾生舍生取義，救苦救難。她將超度她上天堂，完成她美麗的心愿。

觀世音踏上了云朵，坐上蓮花寶座，給鴨姑娘的靈魂超度。只見白沙湖的水面上，一道金光從湖中沖天而上，直達云霄。鴨姑娘的靈魂帶著觀世音的舉薦信，飛到了天廷。天帝看了觀世音的舉薦信，也為鴨姑娘救苦救難、舍生取義的大善舉所感動，立即給予褒獎，封她為鴨神，位列仙班。

超度完鴨姑娘的靈魂后，觀世音還傷心地撫摸著鴨姑娘的肉身。她想，鴨姑娘舍身取義的大善之舉不僅僅要得到天廷的褒獎，還要讓地球眾生也知道，要讓這個感人的事跡世世代代在白沙湖中傳播。想到這里，觀世音把鴨姑娘的肉身放在白沙湖灘涂的一塊礁石上，施法術(shù)把這塊礁石變化成鴨姑娘的花崗巖像形石。

許多年過去了，今天的白沙湖里，仍然一眼就可以看到鴨姑娘那栩栩如生的花崗巖的石像矗立在水中，任憑風(fēng)吹雨淋，日曬浪打，永不改變。

包裹著鯽魚的鴨胃變化成的海貝，從這一天起，就在白沙湖的灘涂里扎下了根。它以日生千萬的速度瘋狂地繁殖著。不久，整個白沙湖灘涂的泥土中，都被它擠得滿滿的。

有一天，海埔圩村一位叫陳民的村民餓得實在受不了，再也不管什么法規(guī)，反正都是死，還害怕什么。他走到了白沙湖的淺灘里想捉條魚生吃充饑。沒想到剛剛走進白沙湖，就頭冒火星，渾身無力，跌倒在灘涂里，爬都爬不起來，危在旦夕。在水中垂死掙扎的人都會用手猛抓地上的泥土，想藉此爬起來。陳民就在用死勁狠抓的泥土中，抓出來一把硬硬的圓圓的小東西。

淺灘的水很淺，只有腳踝深。陳民用力抓住水底的土，把貼在水里的頭撐出了水面，就再也沒有力氣站起來了。他半躺在灘涂上，腦子里想的全是吃東西。也許是天無絕人之路，陳民這時看見了一種從未見過的海貝，有幾個還被他的手抓破了，露出了鮮紅鮮紅的肉。他餓壞了，不管究竟是什么，也不管可不可以吃，一把就把貝肉塞進嘴里，感覺味道很鮮甜。他趕緊把手里的海貝肉全剝出來全吃下去，身體頓時長了力氣。他在灘涂里用手再挖了一下，又是好幾個，剝開來直接生吃。就這樣，這海貝一把把地被陳民用手挖了出來，一顆顆貝肉被他剝出來吞進肚子里。陳民的肚子填飽了，還挖了很多裝在上衣里，直到衣服包不下了才停下了手。他把包在衣服里的海貝帶回去給還在挨餓的家人吃。

白沙湖生長可以吃的海貝的消息，就這樣從陳民的口中傳了出去，從家里傳給鄰居，又傳給親朋好友，一傳十，十傳百，一家傳一家，一村傳一村，沒幾天就把白沙湖兩岸的九寨十八鄉(xiāng)都傳遍了。饑餓的人群涌向了白沙湖的灘涂上瘋狂地挖海貝?？蛇@海貝真神奇，日里被挖走了，夜里又生長很多出來，怎么挖也挖不完。它讓白沙湖周邊的人類度過了一個大饑荒年。

白沙湖的百姓喜歡這可愛可親的小海貝，就想到應(yīng)該給它取個名字。陳民的父親是村里一個有學(xué)問的長者，叫陳智。這位老人家知道貝類都是無性繁殖。今天白沙湖周邊的男女老少天天都去挖它，是它救活了大饑荒中白沙湖周邊村民的性命。他就以人類的性別給它取了個名字，叫“男女”。從此，鴨姑娘的胃變化而成的圓圓的灰灰的美麗的小海貝，有了一個美妙的名字叫“男女”。

白沙湖的饑荒還沒有完全過去。在夏末的夕照里，觀世音又悄悄地來到了白沙湖考察。在湖邊，她看到正在湖中灘涂里挖“男女”的饑民們。觀世音看到自己創(chuàng)造出來的海貝能給饑餓的人們作為充饑的食物，感到非常的快樂。她望著屹立在水中的鴨姑娘的石像沉思了好久好久。她想，我要把鴨姑娘舍己救人的事跡傳播開去，讓人類永遠記住她，永遠記住“善”。她又把自己變化成施翁，裸著腳走進了灘涂里，走到正在挖“男女”的陳智身旁，跟陳智嘮起了家常。

聊天中，觀世音拿起了陳智籃子里的“男女”，微笑著跟陳民說：“老人家??！這個海貝叫‘男女’，是你給它取的名?？墒悄隳軌蛑浪膩須v嗎？”

陳智搖了搖頭說：“給“男女”取名我會，因為我知道貝類的習(xí)性?？伤膩須v我就不清楚了。我想，這只有天才能知道?！?/div>

觀世音用手指著鴨姑娘的石像笑笑的跟陳智說：“你看，‘男女’就是這位鴨姑娘生的孩子”。接著，她就給陳智說了鴨姑娘舍身取義的動人故事。

觀世音說完故事，就跟陳智道別。她說：“老人家，你忙。我不打擾你干活了，我走了?！闭f完，就慢慢地朝岸上走去。

陳智回家后把聽到的“男女”的來歷告訴了村里的人。村里人問是誰告訴他的，陳智說是姓施的老頭告訴他的。姓施的老頭是哪里人，住在哪里，陳智都不知道。村民們每天都會看見鴨姑娘石像，因此相信施公就是神仙，只有神仙才會知道“男女”的來歷。從此以后，鴨姑娘生“男女”的故事就傳開了，一直傳到了今天。饑荒過后，村民們逢年過節(jié)都去湖里供奉她。

觀世音跟陳智說完這個故事就走了，她又要去哪里？是回到南海紫竹觀？還是回去天堂？她要去哪里？哪里有苦難，她就將前往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