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我而言,林瑞吉這個名字一直是陌生的,我并不知道他跟我們身后的這座古寨有些許關系,他如云游的僧人,落腳于此,然后建成了一座“廟宇”,可他從想到會有過如此擁擠的人群在他去世后前來仰望,游玩的客人不得不放慢步子,漸漸端詳起四周的奇景。時而悠揚贊嘆,時而又驚訝林瑞吉這個“造物者”,延續(xù)著似乎快被淹沒的古寨文化,在它面前,我們呼吸變得均勻,手勢開始變得舒適,宛然一副信徒的模樣。
在鄉(xiāng)人印象中,古寨是一個叫林瑞吉異鄉(xiāng)人建成的,那時時值天下大亂,林瑞吉被一戶姓盧的人家收養(yǎng),林瑞吉為感恩人盧公媽,便立了牌位供子孫后代參拜。此后林瑞吉便經營家業(yè),購置大量田產,開始謀劃自立門戶的場地。得了睡牛地,林瑞吉決心打造赤石第一寨,這無異于一片神秘天國,需要幾代人經營,但中國向來不缺乏堅持者,在今天看來,這位“首領”是何等樣的超邁人物?如此浩大的排場,開支來自何處?這些問題,也許連林瑞吉本人也未必完全有數,一天又一天,只聽山那邊傳來的呦喝聲,清脆又響亮,就這樣,他到夫人李氏娘家的千秋塘寨去觀察、丈量仿千秋塘寨而建。歷林瑞吉與兒子繼禹(字惠樸,妣范氏),及其嫡孫美榮、旭榮、參榮等三代人經過不懈地努力之后建成。
我翻閱史料,有一段記載其建筑特點:古寨以東西走向的中心街為中軸線,坐西向東,前低后高,布局三街六巷,除了圍墻四角外顯的敵樓偶有塌頂以外,寨內建筑在十分完整,沒有摻和現代建筑的風格。中心街寬達四米,由于靠山臨海的地理位置:兩邊是各建五座三間兩進的合院式老屋,每屋單檐布瓦硬山頂配鍋耳式山墻,觸摸堅硬的灰沙墻面。如此歷經歲月與風雨,在今天仍然能看到其原貌,不知林瑞吉可曾在這條中心街上漫步,估量那時還沒建成,現代人估計渴望漫步于此,借此逃避著現代,而現代卻莽莽撞撞,我們會看著墻上的青苔發(fā)呆——那詭異的綠!
寨墻為清一色的三合土夯筑而成,其堅固程度遠遠勝于赤石其他古寨。古寨呈方形,前門樓祀魁星爺,后門樓祀武圣關帝神祗,維系著一種文化心理的平衡,體現著中國民間“先文后武、文武兼?zhèn)洹钡暮推街髁x。赤褐色的寨墻厚0.6米,高5.3米:東西長93.5米,南北寬86.5米,總體面積達8088平方米。這在當時可是一項浩瀚的工程,或許現代人不以為然!
進得山寨,也自覺矮小,似乎有走不完的石階。鄉(xiāng)間兒童,躡腳進去,低聲指認,悄聲爭辯,如讀完了一部科幻巨著,也讀完了一門建筑美學。我仿佛能夠看見先民吆喝摏墻的情景,仍可嗅覺糯米與黑糖滲雜的甜味,那是海豐西部農耕時代最富饒的氣息;巷道鋪嵌著的鵝卵石,如鑲嵌那段古老的歲月讓時光永駐。
與今天林立的現代建筑相比,他在掙脫,他在躲避。他已耗散多時,突然間不耐煩囂。他不再苦惱于藝術與功利的重重抵牾,縱身一躍,去冥求性靈的完好。
松濤陣陣,山雨淋淋,這里如果沒有一個現代的顫音嗎?還是古寨那巨大的文化內涵消散了所有的雜音,讓這古樸的古寨走向凈土洗滌的過程,我們不得而知了!
或許可說,在古寨面前,現代的建筑是文化的尷尬;如那道詭異的青苔的綠,總讓它格格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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