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三年搜羅、翻查、歸整史籍資料,實地采風,構(gòu)思醞釀,逾兩年潛心創(chuàng)作,又耗半年靜心修改幾稿,我終于如愿以償?shù)亍胺置洹背隽肆f多字的長篇小說《潮汕煙雨》,此書如吾兒,恰如其分。神話故事中,殷氏懷孕三年半才誕下哪吒,吾兒也趕上了他,但怎么趕也趕不上老子,傳說理氏懷胎八十一年方生下白眉白發(fā)的“太上老君”。
在書里的“后記”,我以虔誠的謝意,樸質(zhì)的文字,一一寫出了這些年給予我無私扶掖、幫助和貢獻的親人家人、耆老大家和良師益友的名諱,生怕掛一漏萬,所以更加在乎毛舉細故。但似乎意猶未盡,確切地說,應(yīng)該是“恩”猶未盡,故而我想在付梓前,側(cè)重點地感恩一些之于我極為重要的貴人,寸心可鑒,縱使大恩不言謝,縱使無法比擬“結(jié)草銜環(huán)”之典故。
蔡東士先生是我們的鄉(xiāng)賢,原廣東省委副書記、省政協(xié)副主席,書法家。當蔡老通過他的秘書林先生表達了同意為《潮汕煙雨》題寫書名時,我喜出望外;當我如愿以償?shù)貜牧置貢种薪舆^蔡老雋逸遒煉的墨寶時,我感激涕零。蔡運桂先生也是我們的鄉(xiāng)賢,原廣東省作家協(xié)會黨組書記、副主席,文學評論家,也是我讀書年代敬重的人物。當蔡老答應(yīng)為《潮汕煙雨》作序時,我欣喜若狂;當我看到蔡老親筆撰寫的洋洋灑灑的序文時,我熱淚盈眶。此時,再再看著蔡東士先生的題字和蔡運桂先生的弁言,我腦海里忽然掠過李商隱的詩句:自蒙半夜傳衣后,不羨王祥得佩刀。 周炎青先生是我的同學兼好友,當他知道我的《潮汕煙雨》完稿后,他義無反顧地發(fā)動了他這些年積攢下來的人脈關(guān)系,任勞任怨地為我奔走,為我牽線搭橋,力撮我事之成;視友之事為己之責,默默耕耘,從無張口索求點滴。前前后后我所拜訪之人,無不先由阿青電話預(yù)約,然后伴我同行,披星戴月,風雨與共;他所花之時間和心血,我銘記于心,佳友如斯,夫復(fù)何求,夫復(fù)何憾!此時,再再回想這些日子他和我并肩謀事之情景,我忍不住想起楊敬之的詩句:平生不解藏人善,到處逢人說項斯。
張優(yōu)懷先生是廣東省社會科學院研究員、廣東省信用研究會副會長,也是我們的鄉(xiāng)賢。張先生對我一見如故,說話鏗鏘有力,做事雷厲風行;健談好客,樂于提攜后生,言行一致。張先生也是文人,但做派更具張力,一張一弛,相得益彰。張先生夸獎我的話不多,有句話卻對我說了不下兩次,他說:你做了一件我退休后想做的事,真好!我想,世人所說的“忘年之交”應(yīng)是如此吧。此時,再再回想張先生對我的鼎力相助,我不由想起龔自珍的詩句:萬人叢中一握手,使我衣袖三年香。
張步中先生是原華南農(nóng)業(yè)大學藝術(shù)學院副院長、現(xiàn)華南理工大學的教授,待我如親弟,我敬之為良師長兄,更為真朋友;何謂真朋友?我曾在一篇文章中說過:嵇康被殺前,將一對兒女托付給山濤,并對其子說:山公尚在,汝不孤矣。真朋友者,“嵇紹不孤”也。在我最為彷徨無助、潦倒無依之際,不管是精神上的還是經(jīng)濟上的,張教授總會恰到好處地為我解困,卻從不多說一句質(zhì)疑之語,以慥慥君子之為撫牛角書生之窘;猶太人傳世經(jīng)典《塔木德》說:當你拯救朋友,使其脫離泥淖時,絕不可害怕自己沾上骯臟的泥巴。在我的理解中,真朋友之間的信任和無私,正是如斯;杵臼之交,日月可鑒。此時,再再念及張教授的情誼,我的心頭不由涌出戎昱的詩句:莫道書生無感激,寸心還是報恩人。
練洪洋先生是我當年在報社實習的老師,著名時評人,也是我們的鄉(xiāng)賢。練老師對我的影響是久遠的,對我的幫助是無形的,也是格外用心的。一次,我和小面包一同做客于練老師家,各自坐穩(wěn)后,聽師母說,方才老師在寫字,我問寫甚,她說般若波羅蜜多心經(jīng)。小面包接話說,她也經(jīng)常念誦此經(jīng)。老師笑而不語,小面包便朗朗念出;后老師起身入房,出來時手捧一幀字幅,說贈送于我們。后來我聽師母說,在我們未來前,老師先后寫了幾遍皆廢,當我們?nèi)腴T時,他剛剛完成此作,佛言有緣人!不久后,小面包將此字幅裝裱懸掛,囑咐我不時默誦,已消我浮躁之氣,已治我失眠之痛。此時,再再昂首念此經(jīng)文,我不禁想起王維的詩句:行到水窮處,坐看云起時。
張競先生是我的作文啟蒙老師,也是第一個能夠影響我一生的老師;古語曰:天地君親師,也由此可見“一日為師,終生為師”之“師道尊嚴”,于我而言,不管是何時,只要我在文字、文學這一塊上,取得哪怕雞毛蒜皮的成績,都離不開張老師當年對我的教育和培養(yǎng)。在我的學生時代,張老師為我修改了六年“練筆”作文,每一篇都離不開他如血般的紅色筆跡,逐行逐行地穿梭和停頓,閱得一字不漏,改得一絲不茍。時至今日,我都在想,那如血色般的批改,不知道傾注了張老師多少個日日夜夜的心血,也蘸滿了張老師對我在文學路上幾許的希冀和祝福。多年后的一次,我如常做客于張老師家,閑聊中,他很認真地對我說了一句:來這學校十幾二十年了,在物色、培養(yǎng)學生寫作上,你是我最大的驕傲!其實,他又何嘗不是我的驕傲呢!此時,再再回想當年張老師指導(dǎo)我寫作的情景,我不禁想起陶行知的名言:捧出一顆心來,不帶半根草去。
黃道元先生是著名策劃人,也是一名居士。作為《潮汕煙雨》最早的策劃人,黃先生盡心盡力,尤其在我碰壁多次后陷入杼軸之困,是黃先生以別樣的相助和思維為我打開非常之道,使得我豁然開朗,繼續(xù)上路。黃先生絕非俗氣之策劃人,凡事以大局著想,為《潮汕煙雨》謀好了愿景之鴻猷,遺憾的是,最后因彼此想法和做法確有齟齬,不得不終止合作,但如俗話所說“買賣不成仁義在”;對黃先生之仁之義,我沒齒難忘,難報一二。此時,再再回想黃先生對我的循循善誘,我情不自禁地想起杜甫的詩句:世人皆欲殺,吾意獨憐才。
林逵先生是篆刻家,也是我們的鄉(xiāng)賢。初次見面,對林先生的印象絕佳,平易近人,熱情真誠;之后接觸,更知林先生赤誠之心,季路一言。那時因?qū)懽餍枰,我急需李緒本先生編著的《甲子人文風土覽趣》,又因李先生駕鶴歸西,一時無法如我之愿。林先生得知后,急電好友,連夜車我同往友處,求得此書;后《潮汕煙雨》中涉寫“父吃橄欖肉”的情節(jié),靈感源于此書。先后加入市、省作協(xié),也是深得林先生力薦而成!冻鄙菬熡辍纷畛踔麨椤俄n城煙云》,初稿未成前,林先生便為其書寫字幅,這也是該書最早的一幀墨寶;拳拳盛意,琭琭如玉。此時,再再端詳林先生的書法,我禁不住脫口而出李白的詩句: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倫送我情。
蔡裕璉先生是我的真文友,年長我?guī)讱q,故亦友亦兄,筆名馬格。此君文筆行云流水,文風別具一格,深入我心;我曾不下五次地跟其說過,較之家鄉(xiāng)那撥犬儒、奔競之士、沽名釣譽之流,蔡兄真乃名士,若擱在古代,此君無疑隱士,韜光養(yǎng)晦,韞櫝藏珠。當年我采風時,頂著毒辣的日頭,蔡兄放下教書的時間陪著我探詢古寨民宅、祠堂遺跡,采訪老人、垂問歷史;后來每逢創(chuàng)作陷入低迷狀態(tài),出版期間屢遭躓踣,我常會在QQ上與之傾訴、發(fā)泄。那時,從“教師”置換為“商人”的蔡兄對我的態(tài)度和熱情一如既往,皆因君之骨髓流淌的仍有文人之血。時至今日,此君依舊筆耕不輟,熱愛文字、文學之人,豈敢將煌煌汗青束之高閣?我以為,此君乃偽商人、真文人也。此時,再再憶起蔡兄,我忍不住念出白居易的詩句:平生知心者, 屈指能有幾?
蔡金兵先生是我的文友,現(xiàn)為老家報社記者;此君交際頗廣,人緣絕佳,為人好客,做事光明。我意欲拜訪或結(jié)識老家文人和耆老時,我總是叨擾于金兵兄,瘋狂時竟是想到便成行,而他從未回絕于我;我屢試不爽,他奉陪到底,此情此意,溢于言表。最近一段時日,我造訪的鄉(xiāng)賢多數(shù)為老者,有次金兵兄戲謔道:別人千里迢迢而來是為了會佳人,你倒好,口味頗重,竟好老人。我笑答:此等老人,也是我的佳人哪!話音甫落,我倆對視而笑;莫道姹紫嫣紅方為春,好友莞爾而笑亦動心。此時,再再念起金兵兄,我不由想起李白的詩句:人生貴相知,何必金與錢?
林進雄先生是我的同學兼好友,性格稍微內(nèi)斂,為人低調(diào)熱情,對佳友兩肋插刀,急友之所急。同宿舍那會,寒冷之夜,有時我像個頑皮的小孩,爬上他的上鋪,整個人覆于他蓋著被子的身上,瞎唱瞎聊,而他屢屢以大哥的情懷和胸襟,寬讓我的興起之為,聽之任之。醞釀創(chuàng)作《潮汕煙雨》以來,阿雄也給予我許多鼓勵、支持和幫助,當年去他老家采風,他還親自駕車載我到幾處偏僻地方,為后來書中涉獵到“三山國王”文化打下了一定的基礎(chǔ)。此時,再再想起跟阿雄同窗日子、聚聊時光,我不禁想起杜甫的詩句:人生意頗合,相與襟袂連。
馮興盛先生是《潮汕煙雨》的裝幀設(shè)計者,也是我的文友,筆名馮逸;我虛長他幾歲,當以兄弟相稱。此君才氣了得,早期參與了書的校對工作,后來專攻于書的排版設(shè)計、封面設(shè)計、書套設(shè)計等工作,且對此可謂嘔心瀝血,精益求精。在很長的一段時日,哪怕凌晨時分,只要我腦子里閃過一絲關(guān)于書設(shè)計的構(gòu)思和想法,我都會撥打他的手機;擾人清夢,罪責難逭,可我仍是我行我素,尤其到了攻堅階段,我更是變本加厲。慶幸的是,阿盛總是一笑而過,寬于待我;情真如此,畢生足矣。此時,再再賞閱阿盛做出的作品,我不由想起漢樂府的古辭:結(jié)交在相知,骨肉何必親?
小面包者,內(nèi)人也。從戀到婚,我倆攜手走過了十二個春夏了;據(jù)說,在古希臘時期,十二代表完整、完美!冻鄙菬熡辍返碾r形,也有小面包一半的功勞,盡管它簡單而純粹,如同一個隨心所欲捏弄出來的丑陋的土坯,所以從某個方面而言,小面包也是小說雛形的孕育者。后來,我每完成一章,小面包就審讀一章;我那時的心境如同小學生交作業(yè)一般,忐忑不安地等待老師的打分,故而我“賜封”小面包為“第一金牌大讀者”。96歲的楊絳在《走在人生邊上》寫了《阿菊闖禍》,其中說當年錢鐘書寫《圍城》時,為了儉省,她甘為“灶下婢”。在這座異鄉(xiāng)城市,小面包和我同甘共苦,相依為命,她以一種驕傲的容忍和堅韌的鞭策,為我在文學的荊棘路上吶喊加油,接納著我生活上的白癡和任性,對我精心照顧,一樣甘為“灶下婢”。在很多時候,我都會想起古羅馬賢帝馬可攠勒留的一句話:我有一個非常溫柔、深情、樸實的妻子。但此時,我又想起了范成大的詩句: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潔。因為小面包不僅是我的妻子,也是我的人生知己;她照著我前行,我也不愿藏她在陰影處,有光一起輝映,無光一塊相擁。
《潮汕煙雨》即將付梓,此時再再瀏覽全文,我想起了紀曉嵐的詩句:汗青頭白休相笑,曾讀人間未見書。當是自勉。又想起王灣的詩句:潮平兩岸闊,風正一帆懸。當是展望。
(鄭鐘海,廣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