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無為子 于 2011-10-13 21:29 編輯
秋,是一個思緒飄飛的季節(jié)。
不知為什么,這些天來,我常常想起那樣的一個下午。
那是一個夏日的午后,母親要給水稻噴農藥,叫我去,我不情愿地說:“我又不會噴農藥,讓我去干什么?再說快考試了我還要看書呢!”
“不是讓你去噴農藥,因為噴壺太沉,我背不上肩,讓你去幫我往肩上送送噴壺!蹦赣H小心地說:“不要老把自己關在房間呀!你可以帶書去,坐在井邊的樹蔭下看書!
我心里在抱怨,又實在找不出搪塞的理由,只好帶上一本“口袋書”跟母親去了。
一路上,總覺得空氣中似乎醞釀著一大股熱流,沒有一絲風,天熱得很。我和母親經(jīng)過鄉(xiāng)間小路走在田埂上,被周圍的一片綠包圍著。水稻長得還沒及膝,一腳便可踩折一棵,所以走在田里要格外小心。我?guī)湍赣H背上噴壺之后,便找了一出樹蔭坐了下來,毫無意識地看著她緩緩地在稻田的空隙中移動。
噴農藥是水稻生長期間必須的一道工序,就是用定量的水裝在噴壺里,然后左手壓壓桿,右手揮動噴嘴均勻而細致地為每一棵水稻鍍上一層“保護衣”。噴壺灌滿至少要三四十斤重,每次回來,母親的背都是濕透了的,不知是汗水還是藥水,她的背看起來也有點駝了,可能累了吧。
“下次不要裝那么多了!”我說。
“傻丫頭,好不容易來回跑一趟,太少了不值得。”母親說。
“我也試試吧。”我的語氣明顯缺乏誠意......我實在畏懼噴壺這種充滿了怪味的重物,可我已經(jīng)十八歲了,目睹母親的勞累而無動于衷,看到母親的手布滿厚厚的發(fā)黃的老繭而無可奈何,我又感到慚愧。
“不用了,你不會。再說我已經(jīng)手沾了農藥,就別弄臟你的了!蹦赣H說,“你看你的書吧。”
我在心底暗暗地長吁了一口氣,居然覺得如釋重負。
最后一壺噴完的時候,已經(jīng)夕陽西下了。
“怎么樣?熱不熱?渴了吧?”母親邊洗手邊問我。
“還好,就是井邊的蚊子太多!蔽液茈S意地說,其實我知道田里的蚊子更多。
“咬出‘大紅包’了嗎?回家趕緊用清涼油擦擦!蹦赣H說。
我們這樣踏著余暉有一句沒一句地閑聊著回到家里;丶液蟮那樾挝乙呀(jīng)記得不太清楚了,只知道母親吃晚飯就躺在涼席上一睡一整夜,而我“粘”著電視機看到“The end”。
一晃幾年過去了,母親因家庭困難而外出找工作,真真切切的成為一個農民工了。冥冥之中,我一直清晰地記得我們母女生活中最平凡最微不足道的小事。大千世界,父母對兒女的溺愛有各種各樣的方式:富裕人家讓兒女一擲千金,小康門戶讓兒女精吃細穿,而我的母親,一個拙辭訥言的農婦,一位快要年過半百的人母,對我最常見的溺愛就是那個盛夏午后田邊井旁的清涼綠蔭。
那時十八歲的我,身體健康卻懶惰,心靈純潔卻膚淺,矯情地謙讓之后便是坦然的享受,更使她感到安慰。
天底下還有哪一種愛,和母親的愛是一樣的呢?或許也沒有哪一種愛能和母愛媲美的了吧!
“世上只有媽媽好,有媽的孩子像塊寶,投進媽媽的懷抱,幸福享不了......”
依稀記得,有那樣的一個下午,我坐在樹下讀一本早已忘記了名字的閑書,而母親,卻背著沉重的噴壺,一步一步緩緩地行走在水稻縫隙中,竟然問我“熱不熱?渴了吧!”
我的眼眶濕潤了,眼淚不爭氣地涌了出來。我明白:母親對我的愛,永遠是一股源源不斷的活水,更是一條奔騰不息的大江;我對母親的愛,則是一條喧囂浮躁的小溪,永遠永遠只能是她的支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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