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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標題: 【品清湖第四期】 江南一妹(小說) [打印本頁]

    作者: 城區(qū)文聯(lián)    時間: 2020-11-25 14:38
    標題: 【品清湖第四期】 江南一妹(小說)
    江南一妹


      “剛在您朋友圈讀《江南一妹》,里頭很多看不懂”? “你不需要懂,只要知道那個一是唯一的一就好!笔鎻S摁滅手機,走入夜色,淹沒在竹影里。蛙鳴四起,把幽暗的夜一直拉長拉深。
      李導(dǎo)把劇本交給舒廠時確實是這么說的,“這本子,你是第一個看的,好好看看!笔鎻S與李導(dǎo)認識不算久,但彼此感覺挺好。李導(dǎo)交代的事自然得認真,況且,之前的舒廠壓根就沒想到李導(dǎo)會看上他。不到一周時間,舒廠就看完了,對男一號也有了自己的理解。舒廠在文本上的天賦也是天生的,走本能。與李導(dǎo)的深交也是緣份。要不是崔凱那晚臨時有事,也輪不到他自告奮勇送李導(dǎo)回家。李導(dǎo)喝得有點高了,一直叫“崔凱!送我回去!”“崔凱送我回去!”哪曾想,崔凱有事在身。舒廠順了一句“我送,可以嗎?”大伙把李導(dǎo)架進舒廠的牧馬人,便各自散去。李導(dǎo)也不怎么醉,見崔凱說有事,也就將就了。沒想到,一路與舒廠聊得很開心,發(fā)現(xiàn)舒廠的文學(xué)底子相當好。
      因為這個本子,舒廠與李導(dǎo)隔三岔五地見面,彼此談得深入,也放得開。李導(dǎo)對舒廠的男一號理解與把控方面也非常認可,還說“嗯,很好啊,這個比我想得還到位!贝迍P有時也在,他不太說話,偶爾插一兩句自己的看法。有一次,舒廠談到男一號第一次與女朋友約會應(yīng)該穿格子襯衫,不該穿本子里的白襯衫。崔凱插了一句“我覺得還是白襯衫好!崩顚(dǎo)笑著問崔凱“看完了?”崔凱點頭“嗯”了一聲。李導(dǎo)又對崔凱說“時間差不多了!贝迍P回了一句“知道!笔鎻S當時并未在意,如果不是李導(dǎo)后來對他說“崔凱和你的感覺不一樣”,他也不會去多想。崔凱與李導(dǎo)認識的時間比他早一些,感覺他平時與李導(dǎo)也不常見面。但是,禁不得舒廠多想,比如李導(dǎo)那次嚷著要崔凱送他回家,還有他們倆的許多默契的言語,又似乎常見面或常聯(lián)絡(luò)。舒廠心里很不是滋味,吃嘛嘛不香,與李導(dǎo)見面時,想問又不好問,只好悶頭尷尬著。舒廠記起,有一次與李導(dǎo)談?wù)撃幸惶栴愋蜁r,他還對李導(dǎo)說:反正不是崔凱那樣的。當時兩個人都笑得很開心。這幾天舒廠有點想開了,把這事放到了一邊,與李導(dǎo)也沒怎么聯(lián)系。他靜下心來,把這陣子耽擱下來的那篇小說盡快寫完。有不少朋友對他說:你寫小說的天份比表演高。舒廠心里只覺得這是不務(wù)正業(yè),他更喜歡當男一號。
      此時,正霧氣彌漫,整個竹林只剩下這窄窄的一點空間。那天,一陣困意卷來,他扔了筆,躺進床里,一覺醒來,又一身輕松。父母已相繼離世,都是九零后,算是喜喪,親戚朋友都面帶喜色,連他自己也擠出了些許喜意。兒子討了媳婦,給他生了個孫子,三口子另住,還有一套房出租,租金都叫兒媳婦收著。他現(xiàn)在啥事不管,只顧在時光中溜達。想完這些,他便想到妻子。妻子看上去要比他老許多,平時沒什么感覺,此時想起,忽然生出一股風(fēng)燭殘年之感。他不由地起身,罩上睡衣,過去敲妻子的房門。妻子一臉朦朧,“幾點了?”他側(cè)頭看鐘,“四點過了”。他隨妻入門,一起在床沿坐下,“現(xiàn)在開始,我只須對你一人負責了”。妻子轉(zhuǎn)身看他一眼,便抱著他的腰,靠在身上!拔疫想睡會兒,最近特別困!痹掃沒說完,她就躺下,圈起身子。他給妻子蓋好被,輕輕走出,掩上房門。妻子再也沒醒來。與妻子的認識是在省圖書館,也是那年,他離開了電影圈。
      就在開拍前一天,李導(dǎo)告訴他男一號不是崔凱,他反復(fù)琢磨之后放棄了崔凱。那一瞬間,舒廠很激動,李導(dǎo)卻說“我另找了一個人,明天試鏡,希望你能參加。這個片子你得全程幫我!笔鎻S在答應(yīng)時暗暗咽下口水。怎么說呢?這是舒廠的口頭禪,這回,他在心里默默的對自己說。想演男一號都是為了肅月。從進入表演系開始,他就惦記上她了。肅月不算個標準的美人,下頜偏寬一點,但,她眉眼之間總會透出一股懸疑之態(tài),與棱角分明又時常輕咬的雙唇,恰切出一派聰惠與深冥來,仿佛傳說中月下江南一個憑欄幽思的仕女。他私下里給她取了個名:江南一妹。第一次見面,只一瞥之見,就讓他不能自已。他筆下的女子總會零零星星地折射出江南一妹的某些個局部。尾隨肅月成了舒廠的人生走向。肅月對他怎么想呢?怎么說呢?無從知曉,他一直無從知曉,盡管他倆相當交心,只差臨門一腳。有時他真感覺自己是踢足球的。如果女一號不是肅月,舒廠可能不會呆在劇組里,盡管他知道李導(dǎo)對他挺好,認為他可以往導(dǎo)演方向發(fā)展。舒廠就想演一次男一號,何況這次肅月是女一。每次男女一號演對手戲時,舒廠就幻入其中,他充盈著滿滿的真性情,每一寸表情、每一份眼采都精到傳神。有時他又飛離片場,回到大學(xué)時代,那些與肅月獨處的時光。雖然兩人也經(jīng)常在深夜的校園里漫步,但他們只牽過一次手,因為路上積水,他們沿著路肩走,肅月晃了晃,他趕忙握住她的手。他希望一路都是積水,可惜只走了一小段,積水就沒了。
      這部電影成了舒廠的煎熬。他全過程堅信他才是更好的人選,在他眼里,那個男一總是拿捏不好那些細微之處。他說了幾次,男一反說他感覺不對,李導(dǎo)也不置可否。有一次,舒廠嘟囔了一句"夠嗆"就走出影棚,一邊納涼去了。就在那天晚上,李導(dǎo)約他去酒吧!澳阋院缶筒灰フf他了,他原本就很自負,其實,我這次要的就是他的這點自負。”李導(dǎo)伸過杯子來,舒廠與他碰了一下,“哦”一聲,把酒干了。后來李導(dǎo)還說了些什么,舒廠全忘了。因為再后來,肅月與男一牽著手也進了這家酒吧。他們愣了一下,朝這邊笑了笑,便點酒去了。舒廠只覺得頭暈,特別的暈,他們之間的表情是那么的親密,甚至還帶著甜蜜。舒廠起身離開時,耳后有肅月的聲音“怎么,走了?”
      妻子離開后,舒廠又找到了那家酒吧,一個人靜靜地喝了一個下午的酒,天暗下來時,他走出酒吧,對著自己說,怎么說呢?走了,真是該走了。他背著一口不大的背包,朝渡口走去,一路燈光稀落。那渡口已沒怎么用了,那時他們在那里有幾個鏡頭。江南一妹就從那個渡口上船出嫁,披掛整齊的江南一妹讓那個舒廠沉浸于新郎的幻想,他就在船艙里候迎,那艘披紅掛彩的航船在連天炸響的鞭炮聲中,慢慢地離開。航船悠悠而行,一路嗩吶不斷,一路鞭炮不斷。此時,渡口被霧緊緊包裹著,遠看如硝煙,卻不帶一點兒硝香之味,走近時就看見了一排船工的磚瓦屋棚,原先的鐵皮面屋子不見了,只是窗口漏出的燈光與那時的一樣。舒廠移步敲門。“做什么?”“過佛島去。”“太遲了。”“給你合倍包船!遍T開了,燈光里冒出兩人,一中年一青年,提了門邊擺的探照燈就走。航船開入濃霧之中,只看得見探照燈在夜霧中上下打望,耳朵邊伴響著馬達的喘息和細細破水之聲。舒廠陷入陰陽不辨的中間帶,在人間陰間天堂的共融通道上,不免一陣倉惶襲心,濃霧的深處,走出他的妻子,那個也被他叫做江南一妹,后來簡稱“一妹”的女人。有一次妻問他“你叫我一妹,還有二妹嗎?”“這個一啊,不是那個一,怎么說呢?是統(tǒng)稱,是我喜愛的女人的形象,你就是!逼拮右恢贝е@句話幸福地走完人生,而他再也沒有什么可以牽掛的了。
      舒廠的書房確實逼仄,而竹虛別禪光房間就有大小二十多間。除了留一點給兒子的錢,舒廠把所有的積蓄都投了進去。他只留了兩間自用,在最深最角落處。邊上有一小門與佛島禪寺相通,舒廠給了性一把鑰匙。舒廠拿一間對隔,外頭書房,里頭臥室。臥房剛好容下一床一柜一幾,還有他自己。書房也剛好容下一桌一柜一椅,當然還有他自己。另一間在隔壁,一角放一張茶桌和兩把椅子,中央擱一蒲團,舒廠沒事就在上面坐著,既不拜佛,也不誦經(jīng)。無論白天還是夜晚,他只是閉目而坐,時常通宵達旦。佛島也時常決絕于濃霧之中,四季都這樣,佛島的霧境始終吸引著舒廠。
      離開影視圈不久,舒廠在自我流放中踏上這個島,那時時光從容,可以細細閑逛,他逛進了佛島禪寺,認識了了性。了性從一座山上調(diào)配過來,僧俗二人十分投機,寺院外有一片茂盛的竹林,成了他們暢談之所。了性是從佛學(xué)院畢業(yè)的專業(yè)人士,精通佛理禪宗。舒廠慧根驚人,悟性絕高,語不經(jīng)典,卻直指佛心,喚人覺性。初次交談,了性就十分詫異,只是嘴上不說,顏面不表,二人自然而然如行云流水盤桓于竹林間。在舒廠眼中,了性佛學(xué)淵博精通,很多佛界故事、禪宗趣聞都了然于胸。交談之中,舒廠又有了更深更透的覺悟,也印證了一些平日的覺想。只是了性口中術(shù)語太多,偶爾也讓舒廠感覺繁瑣,他就會半笑著對了性說“怎么說呢,你說的還是執(zhí)吧。我覺得偏才是修持的關(guān)要,執(zhí)大多源于偏,然后,越執(zhí)越偏,越偏越執(zhí),終至虛忘盛極,世人大多如此。從佛而學(xué),就是反而行之。修全以糾偏,不偏而不執(zhí),不執(zhí)而終無所持,無所持故無所不持!弊畹胶箢^,舒廠還要扯到《道德經(jīng)》上頭去。了性便會說“你是道家派來的吧?”“佛,是啥?”舒廠張嘴一頂了之。那陣子十分快活,一眨眼就不只過了一個月。離開那天,舒廠對了性說“將來這塊地上的院子我來起,這幾天我一直在想院子該叫啥,嗯,就叫‘竹虛別禪’吧。”了性啥也不說,就合十告別了。
      清明時節(jié)雨紛紛,這個清明的午后卻晴朗著。竹枝間正冒出點點新芽,竹林間清芬四溢,與剪剪陽光,還有從地面上升騰的水汽,和融成一片,一直沿著碎石小道鋪展開去,隱入薄霧之中。舒廠,他已給自己取了一個新名號竹幼,正微閉雙目,獨自徜徉。轉(zhuǎn)過一叢竹,便見有一女子一身牛仔裝,背著牛仔雙肩包,正駐足仰視。舒廠停步,也順著那女子的目線抬起目光。那是被竹梢圍成的一片不大的藍天,藍得出奇。舒廠將目光下移,落在女子臉上時,心里不免一怔。女子頭戴一頂黑色太陽帽,側(cè)背著他,只見著幾絲長長的睫毛和起伏柔轉(zhuǎn)一線臉頰,還有被一溜長發(fā)圈住的長脖頸。
      在省圖第一眼見到一妹時也是這般模樣。那時她正掩巻而思,一只手夾在書里,一只手托著腮幫,舉著長長的睫毛,望著房頂神游。他在鄰座坐下時,她被驚醒過來,瞪大了眼睛直直地盯著他,又朝邊上的空座掃了一圈。他用尷尬的兩聲干笑應(yīng)對,支吾著“我想知道,你,在看哪本書!钡人吹綍,她就一溜煙走了。
      舒廠不想打擾,回轉(zhuǎn)身去。卻聽見“呀!”的一聲驚叫,便又回過身來。微笑著打招呼“你好!蹦桥诱艘幌,笑開了,掩嘴回道“您好”。此時,他看到了一張仿佛十分遙遠的臉,眉眼清澈,鼻細嘴巧,心暗暗叫出:江南一妹,臉面上卻鎮(zhèn)靜著,“剛路過這里,見你在仰望,不便打擾,正想退回去!薄拔野l(fā)現(xiàn)上面那片天空好藍好藍!笔鎻S望了望上面的天空“今天天氣真好。你剛上島來?”“嗯嗯”女子忙不迭地點頭,又似乎在他的臉上搜索著什么,接著嘴里叨出一句“我們見過?”那雙眼睛在一張略有所思的臉上放出一道光芒!坝锌赡,我不是一直呆在這個島上。”舒廠頓了一下,“不過,已好久沒出島了!薄芭叮趺捶Q呼您?”“叫我竹幼吧!薄爸裼讕煾负,我叫葉枝!迸与p手合十。舒廠笑了“好好好,我還沒出家”。那葉枝也笑開了“您還真象!
      兩人聊聊走走,進了茶室。葉枝一臉詫異,東看看西瞧瞧,然后在屋中間的蒲團上坐下,抬頭問“這屋好奇怪,怎么啥都沒有呢?”“那你坐的又是什么?不是還有這些茶桌茶具嗎?”“嗯,但我還是覺得空空如也。”“過來喝茶,口渴了吧!笔鎻S著手燒水備茶。葉枝走到那書房門口張望,只見書桌上擺著一臺電腦,一旁放著幾本書,邊上一書架,上面塞滿了書,有點零亂。見舒廠招呼著喝茶,便轉(zhuǎn)回到茶桌坐下,眼睛仍在屋子里亂飄。
      舒廠給她倒了杯茶,“小心,有點燙!彼D了下說“以前,我認識一個女孩子,跟你差不多大,與你一樣的特別,還長得挺像!薄昂呛,套路吧!”葉枝調(diào)皮地笑著,“以前,我也認識一個男孩子,與您長得也挺像。我還有照片呢!蓖蝗,她睜大了雙眼,“對了,照片,我記起來了,《別墅》是您寫的吧,天啦!”說著,掏出手機,好一陣扒拉,“找到了!”她遞過手機,“瞧,發(fā)在我的朋友圈里了!惫,有一張舒廠的照片在手機里。葉枝又在手機上拉了下,“你看,這是你的書。是不?”葉枝一臉得意,像得了什么寶貝似的。舒廠微微一笑,“是我。我又不出名,你怎么看上的?”“是我媽推薦的!薄澳銒寢屢矏劭磿?”“她沒事時,不是看電視,就是看書。我看的書好多都是她看過的!
      舒廠給她續(xù)上茶,“你覺得怎樣?”“啥?”“《別墅》”“當然好極了,真的,我都發(fā)圈了!”葉枝十分興奮,臉上發(fā)著紅光,她站起來,又把屋子打量了一圈,“這就是那別墅?那人就是你自己?”她轉(zhuǎn)回來,拿眼睛盯著舒廠。舒廠趕忙搖頭擺手,“不是不是,都不是,小說哪有真的呢。那是我以前寫的,那時這里還沒蓋起來!比~枝坐下,絞著自己的手,一臉的失望。一會兒,又抬起頭,“不過,我還是喜歡。對了,你剛才好象說我特別?”“哦,沒什么,你一個人怎么跑到這島上來了?今天可是清明!薄拔覐臎]過過什么清明節(jié),朋友們都忙去了,就剩我一人!薄澳信笥涯兀俊薄瓣恕薄芭丁。舒廠正想道歉,葉枝又接著“我都掰了好幾個了!笨吹剿龥]一點難過的樣子,舒廠微微一笑“對你們這一代人,我就搞不明白了!比~枝鼓起腮幫“這有什么,我媽不也離了婚,不稱心,就算了唄。”
      舒廠再次續(xù)茶,想了想,問到“你媽媽做什么工作?”“她在市文聯(lián)上班,以前還演過電影!笔鎻S起身給壺續(xù)水,那壺水只剩三分之一了。舒廠裝好水,放在爐上,然后看了看手機,說“時候不早了,遲了渡口就沒有船了!薄昂冒伞,葉枝打開手機看了看,“我們加個微信吧,我以后還可以來看您嗎?”“可以,當然可以!奔恿宋⑿牛鎻S送她出門,揮手告別。見葉枝轉(zhuǎn)過竹叢,從視野消失,舒廠再次踱到之前葉枝舉首仰望的地方。此時,陽光橫歸過來,夾著一陣陣涼涼的風(fēng),像是跨越了幾個世紀,要把這一整個竹林都點燃。頭頂上那一小片天也不似之前那么藍,已經(jīng)染上了灰蒙和些許金黃,亂風(fēng)中的竹梢在上面搖蕩著切割著,變成一張漸漸老去的臉。
      舒廠回過神來,四周已開始暗淡,一陣寒風(fēng)帶著雨星吹過來,涼意透身。舒廠縮起身子,趕緊往那屋子躲去。舒廠將水壺里的水倒去一些,再裝入殘茶,他得煮上一壺殘茶消消剛才的寒意。肚子也開始告餓了,平時午后是不喝茶的,因為他已經(jīng)習(xí)慣了過午不食,下午的那一頓茶下去,此時便餓了上來。舒廠到臥房里打開柜門,取出一包地瓜干來,正待關(guān)上柜門,感覺外面有人在敲門。他豎耳又細聽一下,果然,外面有人叫門,是葉枝的聲音。一邊應(yīng)著,一邊趕出來開門。門外果然站著葉枝。
      葉枝一邊進門,一邊喊冷喊餓。“沒船了?”“是啊,渡口沒有船,我還等了一會兒!笔鎻S一邊倒水,一邊拉開塑料包往外倒地瓜干,再撕開幾個小袋,與茶水一起擺在葉枝面前,“快吃吧,水剛燒開,先涼會兒!比~枝掰開小塑料袋便啃將起來,嘴里還不忘叨著“好香,好香!薄奥c吃,一會我叫那邊廚房煮碗素面過來。”不稍一會兒,葉枝已將幾根地瓜干下肚,又喝干了一杯水,臉上便紅潤了起來。舒廠又給她倒了一杯,起身摁亮電燈,掏出手機打通知客要了兩碗素面,并交代開一間客房。一切安排停當,舒廠便又端詳起葉枝來。葉枝眨巴著眼睛,正朝他調(diào)皮地笑著!澳隳菚䞍喝(yīng)該有船的”舒廠像是在自言自語!拔胰ソ吂淞藭,有好多白鷺,還有螃蟹。”葉枝從背包一側(cè)抽出一個礦泉水瓶,里面裝著幾只螃蟹。“你得把它們放了,因為養(yǎng)不活!比~枝噘著老高的嘴“好吧!薄班,很乖,走吧”“干嘛?”“我們?nèi)シ派!?/div>
      舒廠到房間里拿了手電筒,葉枝提著礦泉水瓶跟著他走進夜色中的竹林。葉枝抬頭看了看,天上沒月亮,也沒有星星,“噓”葉枝拉住舒廠,小聲地說“你聽”,“聽什么”“有青蛙在叫哩”“它們在表揚你”“真的?”“真的”。他們聽了一會兒,就走進了一片竹林,穿過竹林,便見一條小河浦,眼前也開闊了起來,這里有更多的蛙鳴,細細脆脆地,或長或短,或近或遠,點綴著幽夜。葉枝閉上雙眼,聽得入迷,一只手輕輕地牽住舒廠。舒廠轉(zhuǎn)頭看著她臉側(cè)的線條,像極了肅月,在校園的夜色里,這是舒廠最喜歡干的事。校園的夜色沒有這里干凈,沒有這里純粹!澳愀陕镞@樣看我?”“哦,哦,你的側(cè)影很畫面”“那是”,葉枝放聲笑開來,清清脆脆,笑聲在這夜色里傳得很遠很遠!皣u,你吵到青蛙了”,葉枝聽舒廠這么一說,趕緊掩嘴,接著又吃吃吃地偷笑著。“我們把螃蟹們放了吧”舒廠說著伸手想取過瓶子,“我自己放”,葉枝擰開瓶蓋,把螃蟹倒出來,看著它們穿過草叢,向河浦爬去。
      回到屋里時,兩碗面已經(jīng)擺在茶桌上了,正冒著熱汽。他們二話不說,一陣風(fēng)卷殘云。葉枝擦著嘴,輕輕打出一串飽嗝,見舒廠抬頭看她,就說“這也是我最喜歡的享受,在外面,飯后我總要躲起來!薄澳銒寢屩绬幔俊薄爱斎恢馈薄拔艺f的是你出來這么久。”“在渡口時,我就告訴她了,還說遇見你了!薄芭,要喝茶嗎?”“嗯,好的!笔鎻S收拾好碗筷,去裝水。葉枝在背后說“我不想去客房睡!薄澳悄闼膬?”舒廠關(guān)水,轉(zhuǎn)身看著她。“我就睡這里,可以嗎?”“那,我去客房!薄安恍,一個人,我害怕。我在這間瞇會兒就行!笔鎻S想了想,“這樣吧,你睡我的床,我睡茶桌!薄班,行,行”。“好吧,你自己泡茶,我過去把被褥抱過來!笔鎻S打開小門,一會兒,把被褥枕頭還有洗漱用品都抱了過來!拔易约轰伆伞比~枝趕緊站起來,跟著舒廠進了房間!暗认略佥o吧”舒廠說著,把一抱東西放在柜面上,收拾好自己的被褥,拿出來放在蒲團上,“我們先喝茶”!坝芯泼?”“沒有”“這樣的夜晚,我真想來杯酒!薄霸趺凑f呢?你下次來時記得帶酒來!笔鎻S擠了擠眼睛!昂玫,我一定記得,我必須把這個酒補上!比~枝跳著說,“現(xiàn)在,我們以茶代酒。”
      “能問個問題嗎?”葉枝表情專注,看著舒廠!跋雴柺裁?”舒廠放下茶杯,面帶微笑!班牛銥槭裁匆≡谶@里?”“怎么說呢,這里安靜,”舒廠站起來,走到窗口,“這片竹林多好,清清楚楚,簡簡單單。還有這夜色,也那么純粹,黑得那么自然。還有那哇鳴,你不是也很喜歡么!薄班,我也很想過這樣的日子!薄澳,還年輕,這日子對你來說還太早!薄拔也恢馈薄澳氵有未來,那些未知還在等著你,等你真的不想知道時,你就可以真的住下來!笔鎻S轉(zhuǎn)身,專注地說“這兩間房子我會留給你。”
      兩人又閑聊了些事,就分別鋪床入睡,當然一時是睡不著的,舒廠在手機上寫了一首詩《江南一妹》,才開始朦朧去。等到第二天,葉枝走后,發(fā)在朋友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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