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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biāo)題: 【品清湖第四期】愧對母親(散文) [打印本頁]
作者: 城區(qū)文聯(lián) 時間: 2020-11-18 16:19
標(biāo)題: 【品清湖第四期】愧對母親(散文)
愧對母親
向繼東
母親也是死在家里的,但并非全然治不起。對我們兄弟來說,花個幾萬元應(yīng)該還是能夠承受的,可我們卻沒有送她去醫(yī)院。我曾提出過,大家(包括鄉(xiāng)里左鄰右舍)卻認(rèn)為母親這么大年紀(jì),似沒有治療的意義了。
母親活到90歲還差一個月,也算高壽了。2006年10月26日,母親去世后,按照鄉(xiāng)里舊俗,擇了吉日良辰,做了“佛事道場”,直到把母親送到父親長眠的身旁,我們兄弟才各自散去。
好像還是清明節(jié)時我回去,母親就說受涼了,老咳嗽,吃了一百八十多塊錢的中西藥,都不見效。我說,這點(diǎn)錢不算什么,感冒去大醫(yī)院開一次藥就不止這個數(shù)了。我又給她買了些藥,囑她按時吃,吃了會好的;但奇怪的是,這次感冒總不見好。我差不多每月回去一次,見她總還是有點(diǎn)咳,可說話精神還好,也就沒特別在意了。“十一”長假人多車擠,本不打算回去的,但10月2日大哥回去見母親情況不妙,就給我打了電話。第二天我趕到家里,見母親氣色很不好,人也更瘦了。母親告訴我,為防意外,這幾天她已要弟弟晚上來鎖門,早上再來開門看看自己是否還活著,不然死了被老鼠咬掉眼睛或鼻子,說起來別人也不好聽。母親說話常帶刺,這次卻說得平和,平和中又分明帶著無奈。正因?yàn)檫@樣,刺痛了我的心。兄弟們一合計,我和大哥給一點(diǎn)錢,讓弟弟、弟媳多操一點(diǎn)心。弟弟答應(yīng)了,弟媳還是不愿意,說和母親搞不好,嫌她刀子嘴,不饒人。后來只得請了遠(yuǎn)房的表姐來侍服,但不出半月,情況越來越糟,最后終于走了。
母親去得很安詳,不吃不喝十幾天,就躺在床上,也沒大的痛苦,只是間或又要人扶一扶身子。在母親生命的最后時刻,我沒能多陪陪她,這是我非常內(nèi)疚的。養(yǎng)兒為送終,但母親咽氣的那一刻我也不在她身旁。也許真的是自古忠孝難兩全。
10月21日我回去了。見母親病情很重,我立即電話和大哥商量是否送她去醫(yī)院里。大哥說,明天他請縣中醫(yī)院醫(yī)生過來看看。22日一早,我給大哥電話,大哥說上午十一點(diǎn)前趕到。大概十點(diǎn)四十,兩個醫(yī)生來了,但又沒帶聽診器,就聽聽脈,用手摸摸母親的心跳。我問有輸氧和輸液的必要嗎,醫(yī)生說當(dāng)然必要。醫(yī)生開藥可又沒帶處方箋,于是我找了張稿紙讓他開了藥,急急乘車去二十里外的低莊鎮(zhèn)醫(yī)院買藥。車還沒到,我手機(jī)就響了,說母親自己不愿吃藥了,買了也浪費(fèi)了。我到醫(yī)院不久,電話又追來了,要我不要買藥。買不買呢?我猶豫好久,最后輸液藥物沒買,就只買了強(qiáng)心丸和一瓶氧氣。租車回家后,馬上給母親插上輸氧管,問她好受些嗎,她說好一些。我回來時交待弟弟,這瓶氧能用三天,用完了再去買一瓶。第三天我打電話去問,表姐說母親不肯輸氧了,說這樣吊著使她難受,她也愿意死了。斷氧的第二天,就傳來母親去世的噩耗。
10月22日那天,給母親輸好氧,我本來決定搭乘下午兩點(diǎn)多那趟車趕回長沙的,可幾次起身要走時,看到母親那個樣子,實(shí)在不忍離去。整個一下午,我就坐在母親床前,把她的手拿在我手里,輕輕地?fù)崮χ。母親可能是感覺到兒子久違的溫暖了,她伸出另一只手指著床邊輕輕說,“你坐到床上吧!蹦赣H睡的是農(nóng)村老式的床,床方有十幾厘米高,坐上去腳吊起了,很不舒服,我沒按她的意思坐到床上去,以滿足她最后的要求,至今想來十分難過。還應(yīng)懺悔的是,整個下午我雖坐在母親床前,眼睛看著她,心里想的卻是自己手里急著要辦的事,鐵心要乘晚上的車走。我至少四五次對母親說,“媽媽,我今天還要回去,我的事實(shí)在是撂不開。您好好保重,我星期六又回來……”母親答應(yīng)說“好”。我說過這些話又不走,一會兒,母親催我說,“你怎么還不走?”可我仍然只顧撫摩著她的手。我曾試著走出母親睡的里屋,她以為我已走了。表姐進(jìn)去問她,“姨姨(表姐常這樣叫她),您病得這樣重,怎么讓老六(我排行第六)回去?”“他有事!薄澳糁!薄傲舨蛔〉摹钡搅税,我走到母親床前說,“媽媽,您好好保重……我走了……過幾天再回來……”母親說,“你去吧。等我死了再回來!蔽衣犃穗p腿一沉,再也拔不起來,就那樣呆呆地站在母親床前十多分鐘。隨著自己年齡的增長,我越來越覺得做父母的真不容易。每當(dāng)碰到那些數(shù)落父母不是的人,我總會勸說,“父母給了我們血肉之軀,就是最大的賜予,為兒女的再怎么也是報答不完的。”那一刻,我不知母親對我要走是怨是恨。走出屋來,我流淚了,為自己還是為母親,我說不清;氐絾挝缓屯抡f起這事時,我止不住又掉下淚來。在我記憶中,這十幾年遠(yuǎn)離父母,每次歸來,母親總要送出家門,或是站在門口望著我離去,我也總是邊走邊回頭,囑她保重,給的錢一定要花掉,再也不要節(jié)約了,等等。這一次,是母親唯一不送的一次——就是前一次回來,靠在躺椅上的母親還是起身遠(yuǎn)遠(yuǎn)望著我走的。
在陪伴母親的最后一個下午里,記得母親還說過一句令我心痛的話:她說“還是得女兒好些”。我知道,母親是怪我們兄弟在她病重的時候少陪了她。母親沒有女兒,生了八個兒子。前三個是和早逝的前夫所生,住在二三十里之外,只是偶爾來看看。嫁給父親后又生了五個,但經(jīng)過苦日子,先后夭折三個。如今我們兄弟三個,大哥還是同父異母的,母親來時大哥才兩歲多一點(diǎn),在最困難的日子里堅持送大哥讀到大學(xué)畢業(yè),這在一般做后母的是很難做到的,因此她也在鄉(xiāng)里有很好的口碑。如今大哥在縣城里教書,雖已退休,但仍在私校上課,一月回去看一次;我在千里之外的省城里瞎忙乎,每次回去,也總是來去匆匆。弟弟、弟媳雖在身邊,但住在另一幢房子,總怪母親嘴多,自然也不怎么陪她。父親2001年5月去世后,母親曾一度來我家,本來說好住到過年回去的,可她過不慣城里的生活,大約一月后硬要我送她回去。我們曾想給她請個保姆,可她生怕多用了我們的錢,堅決不要,說她自己還能自理。她一個人就住在大哥早年蓋在鄉(xiāng)下的房子里,洗漿衣服等等都是自己。她擰不干被子,看見路人就叫別人幫幫。生命的最后幾年,她每天早早起床,這里走走,那里坐坐,下午三四點(diǎn),隨便吃點(diǎn)什么,五六點(diǎn)就關(guān)門睡了。漫漫長夜,母親說不出“孤寂”二字,只說自己就像“尼姑”一樣。我每次回去給她錢,她有時不要,有時收了,但又舍不得用,直到死了還剩在那里。就在母親去世前的第四天傍晚,表姐為她擦臉,她問表姐,“今天燒了幾塊煤,水還這么熱?”我替表姐回答,“只燒了兩塊!蹦且凰查g,我心里像刀刮一樣難受……
母親是苦水里泡大的。小時家里很窮,六七歲時,她提著打豬草的籃子,在富家子弟念書的屋檐外溜達(dá)。她背得“人之初,性本善”等幾句,卻耽誤了打豬草,被外婆邊打邊罵:“你也想讀書?哪個叫你投胎到我家里?”22歲時,母親嫁給低莊一周姓家老大。那時還在抗戰(zhàn),丈夫被抓了壯丁。按規(guī)定,老大一般不當(dāng)壯丁,可弟弟躲了,鄉(xiāng)保長只要抓個人就交差。這時母親硬是帶了槍兵把弟弟抓住,把丈夫換了回來。弟弟、弟媳怎么想?她顧不了。后來抗日,美國人來湘西修飛機(jī)場,丈夫又累死在機(jī)場工地上。當(dāng)時她還不到30歲,下有三個兒子,一個六歲,一個三歲,一個剛出生。往后的日子怎么過?她一咬牙,兩個大的送給叔叔寄養(yǎng),最小的送給一莫姓人家了。母親向來敢做敢當(dāng),別人說什么,她不在乎,她說她要面對現(xiàn)實(shí)。過苦日子時,要不是母親,我真不知道自己是否還能活著。
許多年前,讀過張潔的《世界上最痛我的那個人去了》,留給我心靈的震撼至今難忘。人生在世,功名利祿可以不要,可不能不要骨肉親情。母親常說,“父母記掛兒女路頭長,兒女記掛父母只有扁擔(dān)長!笔堑,自己這十多年里,試圖學(xué)著操用“精英話語”,貌似關(guān)懷底層,偏偏忘記了多給老母一點(diǎn)溫暖……
人生苦短;丶业穆飞,我突然想到自己的年齡,一種人生的悲涼,不禁襲上心來。我想,將來自己的孩子也會這樣向我懺悔嗎?我不敢去想。也許,人就是這么輪回地生和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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